对着狗口说话都是朋友
休息天儿,我是闲不住的。尤其是前天刚刚下了一场不小的雪,已经把原来雪地上的所有痕迹都掩盖了起来,真是个打猎的好天气呢。
一大早儿,我就全副武装地出发了。在离开生产队东北七里多远的小索伦河边是个大草甸子,由于地势低洼,夏天那里到处都是沼泽,大面积的荒地一直没有开垦,是个野鸡和狍子经常出没的地方。那里远离山林,冬天不会有什么熊瞎子和野猪出现,对于我这样一个人出来打猎来说,还是比较安全的。
蓝蓝的天空没有一丝的云,零下20多度的严寒,好像把尘埃都冻结了,空气特别清新,洁白的雪地几乎把阳光全都反射出来,刺得双眼都睁不开。冰冷的微风像钢针似的刺痛着裸露的脸颊,鼻子和嘴里的哈气很快就在胡茬子上结成了冰霜。狗皮帽子的两耳子和帽檐儿的长毛上已经是雪白一片了。为了赶快达到目的地,我什么都不顾了,除了在眼镜上的冰霜实在模糊了视线时,停下来擦擦镜片外,还是大步地赶着路。多亏有生产队的田间马路,虽然有积雪,却比那些用拖拉机翻过的农田和荆棘丛生的草甸子都好走,而且一路上还打到了一只从路边草棵子里飞起的野鸡。
快到大草甸子了,就在生产队耕地的排水沟边上的草棵子中又有两只大野鸡飞起,只是太远了点,没有机会开狗。眼看着其中一只飞到草甸子里的一小片榛柴林子边了。我提着狗就向那里赶去,没走多远,又是一只色彩斑斓的大公野鸡从身边飞起。我不慌不忙地端起狗,把它放飞出三十米左右距离时,抠动扳机,又一只大野鸡进入了我的背囊。我穿过了这片小榛柴林子时,就注意到了,有好些新的狍子的脚印,这些脚印比较凌乱地向着远处的一大片有高大杨树和桦树的榛柴林子延伸着。如果是拉成几道线似的向外延伸,那可能是被我的狗声吓跑的,现在看来,应该是比较早些时候走过的。我马上把狗中的鸡沙换成了狍豆,沿着足迹跟踪过去。
当我窜越一大片榛柴林子到一半时,听到正前方“乒、乒”两声狗响,很近,由于我全神贯注地寻找着狍子。这突然的狗声,着实把我吓了一大跳,我赶忙喊道:“我在林子里,请不要打狗!”
“看见你了,出来吧,没有关系,不会打你的。”一个东北腔调的苍老声音喊道。
我走出了榛柴林子。一个反穿羊皮大坎肩、腰扎粮食袋儿、手提双筒猎狗的老人正站在两只大狍子身边。那狍子还在轻微的抖动着腿,是刚被打着的。
“小老弟,过来给它开膛吧。”
我以为是他叫我帮忙呢,走上前去说:“呵,您打了这么大两个大的狍子!”
“不是我打的,是我们俩打的。”
我向四下里看看,并没有其他的人,才知道他在说我,我很奇怪地说:“嘻嘻,怎么是我们俩打的呢?”
“小老弟,刚学习打猎吧?”
“是啊,秋天才买的狗。”
“来,来,来,快到晌午了,我们坐下吸袋烟,吃点东西再给它开膛吧。”这老者微笑着说。
他那黑红的脸膛上由于微笑而爬满了皱纹,唇上和下巴上有那么几根长短不一的胡茬子,一看就是个饱经风霜的人。只见他把鼓鼓的猎包扔在脚下被踏平的雪地上,拿出一把特制的小斧头,就去砍那些榛柴树。我猜想他可能是要坐在榛柴棵子上吧,我也学他的样子拿出了我的猎刀也砍起了榛柴。还是他的斧子管用,一会儿就砍了一大堆,而且还弄了不少干树杈子,他叫我把那些柴火都抱到那死狍子身边。他回来了,又弄了些干草,就在他踩平的那块空地上点燃了干草,又向上填加着干树杈子和榛柴条子。奥,是在点篝火,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向火上填加着柴火。这火越烧越旺了,烤得前胸和脸都热乎乎的。只见他从他那猎包儿里拿出了一只死野兔子,非常熟练地就把那兔子的皮扒了下来,又开膛除去了内脏说:“小老弟,吃过烤兔子肉吗?”
“没有,还从来没吃过野兔子肉呢,更甭说烤着吃了。”我一边说着,一边从我的背包中取出我用铝饭盒带来的鸡蛋白面葱花饼,并拨拉点炭火把饭盒也烤上了。
“哈,哈哈,经常出远门打猎的人就得学会吃野味。你喝过鸡心血吗?”
“没有。”我都非常奇怪,怎么还能喝生的鸡心血?
“是啊,你们是不出远门的,也不在外面过夜的。顶多带上一顿中午饭,晚上又回家了,根本用不着喝鸡心血。”
“怎么?您说喝鸡心血是当饭吃啊?”
“对啊,我们是专门靠打猎为生的,一旦离开家,就是好长时间生活在野外,有村儿、有店儿的还能用猎物换点饭吃,上不着天儿,下不着地儿的时候,又没有树木什么的可以烧起篝火时候,只能靠喝鸡心血或是狍子心血来充饥了。”
“那么血腥,能喝下去吗?那也能当饭吃吗?”
“习惯了。那鸡心血也好,还是狍子心血也好,都得趁热喝,也就是刚打着的时候就开膛。都很管用,不但抗饿,还会觉得全身都热乎乎的呢。”
“是吗?”听他这么一说,我全身都直起鸡皮疙瘩。
“小老弟,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谁还能不喜欢吃可口的饭菜呢?”
“您老贵姓?今年高寿?”
“咳,什么高寿不高寿的,今年已经五十八岁了,也别什么贵姓了,我姓王,人们都叫我王炮。小伙子,你姓什么?那个生产队的?。”
“我姓冷,就在那边那个第七生产队住。您老比我父亲都大八岁呢,就别叫我什么老弟了吧。”我请求着说。
“哈,哈哈,小老弟,你有所不知啊,我们拿家伙打猎的人,都是冲着狗口说话的,都是朋友,是不讲究什么辈份的。就说刚才打的那两只狍子吧,如果不是你从林子里把它赶出来,我怎么能打着呢?我在那边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你一边在地上找什么,一边向这林子里走来。就知道肯定是跟踪狍子的脚印过来的,所以我就在这里等个正着。说这狍子是咱们俩打的还有错吗?”
“谢谢您的指教,我刚学习打猎,什么都不知道。真希望有机会能和您一起到远处去过上真正的打猎生活呢。”
“哈哈,哈哈,年轻人就是好奇,你们有文化,有国家的工作,你们打猎也就是玩玩,打着打不着都没有关系,国家都会发饷给你们。可我们这些没有文化的,一辈子都靠打猎维持生活的,就是这个吃苦的命呗,没什么可稀罕的。这个苦你们是吃不了的。”
是啊,他说得不错,我每次出来打猎还不到一天的时间,就累得不行了,别说天天都要在冰天雪地里转悠了。说起打猎的乐趣谁都羡慕,可是真到了自己去长途跋涉的天天去打猎,还是为了维持生活的话,这苦可是很难吃的。
“快来,兔子肉烤好了,一起吃吧。”他边说着,已经把一条刚撕下来的,外面烤得黑糊糊而里面还有红色血丝的兔子腿递了过来。
我真有些不好意思的,可是他刚才说的那些话,要是我不吃,还真怕他有什么想法。于是我赶忙接过了兔子腿,也学着他的样式,拿出猎刀,先用刀背刮了刮烧焦的外层,又用刀割下了一小块还带有鲜血的兔子肉,放到嘴里。先是一股诱人的肉香钻入鼻孔,又由于饥饿而咀嚼起来。啊,还真的很鲜嫩可口呢,如果再有酱油、什么佐料的那才好吃呢。我也把我那烤热的鸡蛋饼拿给他一起吃了……
“哈哈,哈,要是再有一壶老白干儿该多好啊。”他一边夸我的饼好吃,一边发着感慨地说。
太阳已经偏西了,他非要我扛回一只大狍子不可。我请他到我家来住宿,他怎么也不来,说还有个伙伴在上围子村等他呢。我只得很留恋地与他分开了……
